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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天边几粒疏星把夜烫出的小洞，涨满人工光线的城市摇晃着溢彩流光的霓虹，拼凑着夏日平淡又热烈的夜晚。
“如果代添的事情顺利解决，那宋总的承诺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陈貊将车停好后熄火，将车钥匙还给了宋牧。
“口头契约也算契约，同样具有法律效应。”宋牧云淡风轻的开了口，似乎并不打算赖账，“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代添后院失火确实能让我一劳永逸，但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事儿的发展方向未必如我们所愿呢？”
陈貊被他问得哑口，今天的行为确实算得上兵行险着。且不说如今代理石镇东掌权的代添到底有多少实权在手中他们不得而知，就凭着明城资本的石云奇和代添交好的关系，这借刀杀人的意图一旦泄露，那宋牧往后在明城的日子也未必见得好过。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行差踏错一步都覆水难收。
“那，那你。。。”陈貊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急切，“我先前是不是会错意了，我以为你并不想拦着我讲出来。”他仔细回忆着宋牧在石镇东面前同自己打配合时的言行举止，忍不住蹙起了眉心，表情有些懊恼，“我是不是给你搞砸了？”
“你先回答我，这出围魏救赵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宋牧解开了自己衬衣的风纪扣，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也没那么闷热了。
“没有其他人。”陈貊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交代了出来，“我知道这事儿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只是问了温蔓蔓和张既恩拿代添的基本资料，后来查到那些是做了匿名处理的。其实这两年代添基本已经得到了石镇东大半的信任，而且沈知意人在国外，和家里人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当初石阮阮生病也是石镇东自己联系的梁医生，所以知情内里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代添树敌不少，一直以为想挖他把柄的人都没成事儿，为什么就你没几天功夫就找到了呢？”宋牧侧过脸拿眼斜斜的睨着陈貊，冷峻严肃的表情确实能唬人。
“我，我运气好呗。”陈貊低着头，拿鞋尖轻轻踢了一脚车轮，有些自嘲道，“我这人也没什么特长，就是会花钱，给钱大方别人办事儿就利索，让朋友找了个技术流黑进代添的手机，常联系的几个人都查了查，沈知意就浮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心虚的瞟了瞟宋牧，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给自己开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处理得很干净，光中间身份就加密了好几层，不会让人知道是我的，更不会连累你。”
见宋牧没打算说教自己的意思，陈貊那一点侥幸又忍不住膨胀起来，挪着步子往人身边靠近了许多，试探着用肩膀碰了碰对方的肩，“其实你刚都是唬我的是吧，我都看出来了，你根本没生气！你先前说得那些我确实没考虑周全，但是我给代添穿小鞋之前你也没阻止我啊，这就说明你已经在心里权衡过了，这事儿是可行的你才不拦着的。”对上宋牧一瞬冷静骇人的眼色，陈貊的心也忍不住颤了颤，他总觉得自己是了解宋牧的，或者说，他总希望自己是了解宋牧的，最后还不忘软和着示好，“下次先跟你商量成了吧，我之前都答应你了。”
“还有下次？”宋牧被他气得不轻，抬手就掐了他的脸，到底有几分已经妥协的无奈。
“那你要觉得我是麻烦制造专家把我看紧点就行了呗，不要动不动就不接电话，我那天晚上是想同你商量来着，可宋总不是忙着参加什么私人宴请没空理我不是么？我好心说去接你吧，你还拒绝我！不信你问张既恩，我难过得喝了好多酒。”陈貊有个极厉害的本事就是倒打一耙，另一个能与之相匹敌的本事便是胡搅蛮缠，比如这会儿，好好的说着话又开始玩撒娇耍赖那一套，嘴巴撅得老高，不挂个油壶都有些浪费，明摆着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我怎么记得你上次的说法是他俩喝多了。”宋牧白他一眼，看着那年轻白净脸蛋上被自己留下的指印，深觉自己也被陈貊幼稚的举动传染，跟小孩一样容易喜形于色。被人看透情绪是职业人的大忌。所以他很快又敛了笑，重新变成那个冷漠的让人猜不透的宋总，找回了让自己觉得安全的状态。
“对啊，就是为了安慰我才一块喝酒嘛，结果他俩酒量都不行，我都没喝好呢就都趴下了。”陈貊晃着脑袋傻笑着，眼睛嵌在宋牧脸上一刻都舍不得移。他注意到了宋牧那转瞬即逝的笑容，抿着笑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知道了，陈秘书酒量了得。”宋牧被那滚烫的目光烤得心慌意乱，不得不伸手去遮住陈貊的眼睛，极少有这样乱了方寸的时候，居然也会觉得有些心虚，所以刻意显示出了语气中的强硬，“现在追究已经过了证据时效，人证都被你收买了。”听着陈貊得意的轻笑声，他只能蜷曲着手指在人光洁的额前敲了敲，寸着劲儿却还是能让陈貊吃疼长教训，“代添那边关注着动静，如果石镇东有需要，倒是可以趁机做个顺水人情。”
陈貊越听嘴角忍不住翘的越高，虽然宋牧没有明面上提出表扬，但这样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对自己的认可。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宋牧看了看一脸傻笑的陈貊也没了脾气，“对了，你的东西别忘了拿。”他想起被陈貊一时兴起强买强卖的玩具，掏出车钥匙解了锁，等着陈貊自己去拿。
“那个，还是先寄存在你这吧，我现在住的酒店，没地方放。”陈貊叹了口气，将自己全然代入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等我找好了房子再拿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先斩后奏的坏毛病，立马有急急补道，“可以么？”
宋牧看着眼前这心眼比莲蓬头都多的人有些忍俊不禁，但好在训练有素的忍耐力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抵着牙膛将那点快要浮出表面的柔软的笑意忍了下去，朝陈貊剜了一眼，重新按下车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停车场。
陈貊抿着笑看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觉得那瘦削高挑得如积翠青松般的身段实在勾人，一时兴起毛躁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在静谧的停车场显得格外洪亮，然后就见着已经走远的人背对着自己举起了手，十分绅士的将握拳的手竖起了中指。总是斯文得体的宋总在他面前显然又一次放弃了礼貌的伪装，用于坦诚的用手语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天色更暗时几粒微星便露出了锋芒，回去的路上程子茂打了电话邀着陈貊一块喝酒，嘈杂欢快的背景音乐震得人，已经醉得有些大舌头的人东拉西扯半天才别扭的关心了两句程橙的境况，陈貊无法判断他那被酒精泡胀的怂胆到底还有几分清醒，敷衍着应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想抽支烟解解乏找了半天却找不到打火机，只能去便利店重新买，顺手又从货架上买了半打啤酒，也算是庆祝首战告捷的小小仪式感。
夏天的风剥开枝上早已蠢蠢欲动的花苞，让整夜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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