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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傍晚带着盛夏余韵的微热风中静静对峙了许久，直到头顶高高悬挂的路灯骤然亮起。古着的灯罩像是深口的铁罐，一盏一盏白的耀眼，在昏沉的天色中像浮出水面的月亮，鉴照得人心里那些偏狭无处躲藏。
停车场的棕榈树在风里摇头晃脑的，抖得厉害时会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陈貊率先败下阵来。他心虚的摸了摸脖子，垂着眼睛将视线挪到宋牧的衣领然后到肩膀。其实他心里透彻明白，只要拿出几分平素惯常于人前那般混不吝的二世祖态度，这事儿敷衍着也就过去了，如今的宋牧压根不会毫无顾忌地同他撕破脸较真，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和自己争锋相对。但纵然事实如此，他内心一星半点也不愿意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看宋牧那双无可奈何下不得不妥协的眼睛。那会勾起他对生活所剩无几的愧疚，连同那些深埋的成长隐痛重新被挑起。
“那个，”陈貊小声的嗫嚅着，低着头眉眼柔顺态度诚恳中不乏乖巧，虽然他从小到大任何时候都和‘乖巧’这两个字沾上边，连道歉的话从嘴里蹦出来都显得十分生硬，犹豫半天也只别扭着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你别生气。”
宋牧开始分辨不清这是不是陈貊的新伎俩，习惯性的风险警惕意识让他觉得疲累，特别是在面对这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孩身上，这个太过聪明的对手常常让他觉得心余力绌。他有些后悔提醒陈貊学会伪装，以至于如今连他也分不清这人到底有几分真心。最可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怀疑，全都是。
“你买的这些礼物，确定她会喜欢？”宋牧装作若无其事的绕到车后备箱，将着微妙的沉默揭了过去。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和陈貊心里都清楚。
“不确定。”陈貊松了一口气，看着宋牧一件件往外拿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儿童玩具，听见这个不靠谱的答案木着脸瞪了自己一眼又才继续低头拾掇着，忙讨好着凑了过去，“重点不是这些玩具能讨她欢心，是你！”
“蒙陈少爷错爱，我这人还真没几分没哄孩子的耐心。”宋牧将那堆礼物粗暴的塞到他怀中，冷着眼斜斜的睨着。
“不用，不用，你就站我旁边就行。”陈貊抿着唇角笑了，腾不出两只手只能撞了撞他胳膊，继续套近乎，“我之前告诉她我男朋友比她那爱豆帅多了，所以成天吵着想见你要比比。”他故意把‘男朋友’三个字咬得重许多，得意的眨了眨眼，那态度跟真的似的。
“你幼不幼稚？！”宋牧伸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不客气的弹了一指，陈貊来不及躲，疼得直皱眉，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招惹了的小狗呲了呲牙。“怎么，陈秘书想咬人？”变本加厉的伸手掐上了陈貊的脸，不客气的捏了捏，弹软磁实的手感确实不错，所以又在人吹胡子瞪眼发脾气之前中肯的夸奖道，“人瞧着瘦巴巴的，脸上倒是有肉，怪不得脸皮那么厚。”
陈貊的脸蛋上被他掐出两道不算明显的红痕，但碍于自己有错在先到底忍住了脾气，只是瘪了瘪嘴，不甘心的从鼻腔里落出一声不满。
虽然进门之前宋牧听着陈貊插科打诨的讲了些关于程橙的事儿，但真见到小姑娘时又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工作有些多余。五六岁的小姑娘剃着板寸头，清秀的五官未脱稚气却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黑色的体恤上印着半张骷髅头，牛仔裤上几道破洞剪得也算别出心裁。陈貊和宋牧进门的时候她正晃着没穿鞋的光脚吃冰激凌呢，巧克力浆糊了嘴，笑起来刚脱了门牙的嘴有些滑稽的漏着风。
见着陈貊，她像旋风一样刮了过来，光脚踩得地板啪嗒啪嗒，正收拾屋子的护工视若无睹的态度应是见怪不怪。陈貊蹲下来将带来的礼物顺手一撂，张开双臂等着小姑娘投怀，却有几分长辈的慈爱。可真当人冲了过来又换了姿势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要往自己身上蹭的脑袋，满脸的嫌弃一点不带遮掩，“别想搁我肩上擦嘴，离我远点。”
被识破诡计的小姑娘悻悻撅了撅嘴，不服气的朝他吐了吐舌头，双手胡乱挠着朝陈貊发动挠痒痒攻击。陈貊一个闪身躲到了宋牧身后，也挑衅的朝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甚至得意的发出了几声‘略’。
程橙鼓着眼瞪他，奈何宋牧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庇护着陈貊，这让她不得不转移火力，退后两步才能仰着脸同宋牧对视清楚，瞧着那张脸愣了愣，又才底气不足地质问道，“帅哥，他欺负小朋友，你就不管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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